鲁迅的同路人——为人民呐喊的女性艺术家珂勒惠支

2020年1月11日下午，由上海无用空间主办的“珂勒惠支作品展”在无用空间开幕。本次展览共展出凯绥·珂勒惠支的经典作品近50件。展现了艺术家自画像、母与子、战争与死亡等系列作品。这一系列作品勾勒出了艺术家所处的无助而彷徨的时代。

艺术顾问童雁汝南

策展人马俊

艺术家林岗

凯绥·珂勒惠支是20世纪德国版画家和雕塑家，德国现实主义绘画代表。生于19世纪的柯尼斯堡(今俄罗斯加里宁格勒)。西方现代艺术家特别是女性艺术家中，珂勒惠支无疑具有重要的地位。而珂勒惠支对中国现代版画的影响更是无与伦比的、决定性的。20世纪30年代由鲁迅把珂勒惠支的绘画带入中国，当时的中国青年艺术家尤其是版画家们以珂勒惠支为榜样，掀起了一场新兴木刻运动，成为中国现代版画的新发端。珂勒惠支从此为中国艺术界所熟悉，所讨论，所学习。如今只要讲到中国现代版画，便必须要讲到珂勒惠支（和鲁迅），讲到她充满同情与苦难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。中国现代版画的原动力即来自她和她的作品。珂勒惠支作为中国现代版画的精神符号，既使今天仍然还影响着中国版画家们。

珂勒惠支的作品得到鲁迅的高度赞扬与推荐，乃是因为珂勒惠支和鲁迅一样，以“有目的的艺术”（她自己也说道：“我同意我的艺术是有目的的，在人类如此无助而且寻求援助的时代中，我要发挥作用，每个人尽力而为，如此而己”），关照苦难人的命运；以战斗的力量，致力于为生活在苦难之中的人民呐喊。被鲁迅视为“同路人”。珂勒惠支的创作直面人间的苦痛，充满人文关怀。她的版画多反应“生与死”、“骨肉亲情”、“压迫与反抗”等沉重的现实，以此揭露世间的饥饿、疾病、压迫、战争、死亡……体现她对妇女儿童及一切受苦受难人命运的悲悯。作为女性艺术家，由于对妇儿儿童和苦难人群的关注，珂勒惠支被称为“全世界母亲的代言人。”罗曼·罗兰曾评价道：“珂勒惠支的作品是现代德国最伟大的诗歌，它照出穷人与平民的困苦和悲痛，这有丈夫气概的妇人，用了阴郁和纤秾的同情，把这些收在她的眼中，她的慈母的手腕里了。”

“珂勒惠支作品展”展览现场

珂勒惠支出生于1867年，她的时代正是欧州印象派绘画风行的时代，但珂勒惠支却走向了批判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道路。珂勒惠支与杜米埃、库尔贝、米勒，以及本国的门采尔的现实主义不同，也与荷兰画家约瑟夫·伊兹拉亚斯与比利时的康斯坦丁·麦尼埃的现实主义不同，虽然后两者也以底层人民的生活为题材。珂勒惠支不是作为底层旁观者的画家，不是田园牧歌的鼓吹者，而是苦难大众的代言人和呐喊者，她的社会主义立场倾向使她的绘画有着鲜明的批判立场。珂勒惠支的绘画以强烈的黑白对比、富于力量的线条、饱含情绪的情态塑造悲剧力量。画面中突出的双手、愤怒的眼神、匍匐的躯体，又带有表现主义特征。珂勒惠支一生历经苦难与坎珂，她出生于泥水工匠家庭，结婚后她和医生丈夫生活在柏林工人区（贫民区），因此十分了解底层人的生存状态。她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，身心饱受战争推残，遭受失亲（在一战中儿子阵亡，二战末孙子阵亡，二战期间的混乱中失去丈夫）和居所被炸毁的痛苦。从她坎坷的一生不难看出她走向批判现实主义绘画道路的必然性。

“珂勒惠支作品展”展览现场

Kathe Kollwitz Art Works Exhibition

珂勒惠支的绘画可分为两大部分：前期表现为对底层工人农民的关注与同情；后期主要为反战争与死亡的题材。可以看出这两大内容都与她的人生境遇紧密相连。前期工人农民题材的版画主要有《织工的反抗》和《农民战争》。《织工的反抗》由六幅组成：《苦难》、《死亡》、《讨论》、《组织队伍》、《突击》、《结尾》。这个系列作品表现了19世纪资产阶级压迫下工人阶级在饥寒交迫中的绝望，从而走向愤而反抗。《织工的反抗》灵感来源于一次观看盖哈特•霍普特曼的《织工》话剧演出，绘画以1844年西里西亚纺织工人暴动的史实为依据创作。画面中简陋的居室、愁苦的母亲、垂死的幼儿、痉挛的双手、颓唐的眼神、躺倒的尸体、紧锁的铁门……通过纺织工人一系列的事件与情态，珂勒惠支把她对无产阶级命运的深刻理解和深深同情融入其中。《农民的战争》是由七幅版画组成：《耕夫》、《凌辱》、《磨镰刀》、《地窖里的武器》、《爆发》、《战场》、《俘虏》。作品以农民的劳苦、挣扎、愤怒、反抗为线索，表现了一场以失败收场的农民反抗战争。珂勒惠支以刻刀揭露了农民倍受压迫下的非人道生活。

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中，珂勒惠支18岁的儿子在西线阵亡，遭受失子之痛的珂勒惠支转向了反战题材和死亡话题，从而形成她后期的主要创作。生活中苦难的经历，真实的情感所带来的共鸣在作品中化为感人至深的悲剧力量。后期作品中以悲伤的母亲形象传达反战情绪，遣责战争的罪恶，把个人悲痛上升到对生与死的终极关怀的艺术高度。作品包括《战争》系列、《母与子》系列，作品以家属的极度悲痛表现战争的无情。珂勒惠支晚年创作的大量死亡题材，对生命进行了哲学式的追问与反思。如《死亡》系列为8幅石版画组成，画中死神把手伸向妇女和儿童。在她的《死亡》主题中，常常以骷髅代表死神，如《妇女为死亡所捕获》、《与死神争夺孩子的妇人》、《死神、妇人和孩子》等，死神以骷髅的形象去夺取妇女和儿童，传达出悲伤绝望的氛围。

“珂勒惠支作品展”展览现场

珂勒惠支在艺术上的巨大影响力并非只因创作题材的震撼力，更是因为她极高的艺术造诣。她的版画在构图形式、刀法、以及黑白的排布都有高度的把控能力。正是这种技法能力和艺术敏感度，才使她单靠黑白，就能把人物的悲哀、愤怒、绝望、反抗精神刻画得淋漓尽致，极富感染力，给观众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情感力量。如《反抗》一画中，描绘了农民在压榨中的反抗情形，体现出农民战争的规模和气势，农民们全体洋溢着对压迫者的愤怒和反抗的决心。构图上以众多人物俯冲姿势构成斜三角，从视角上引导了冲杀的方向，近景中的女性身形高大，充满力量，指挥着队伍冲锋，左近的女性与队伍造型的斜三角构成了力的平衡。《耕夫》中，两个农民几乎四肢着地匍匐在地上犹如牲口一样拉犁，身体几近平行于地平线，犹如雕像。把人体统一到地平线的水平线上，人物用力仰起的头和另一个人物垂下的头、向用蹬的腿……仆倒的姿势让观者对人物所承受的肉体痛苦感同身受，天空厚厚的压得很低的乌云、地平线几乎高过人物、前景几被人物堵满的空间，让人透不过气来，使精神上的沉闷压抑得到了强化。人物饱受劳苦、压抑与摧残如另一件批判现实主义代表作——列宾的《伏尔加河上的纤夫》。珂勒惠支善于以造型传达出强烈的情绪情感。《磨镰刀》中妇人的眼神，似乎燃烧着仇恨的火焰。妇人的手掌粗大，关节突出，体现出苦难者饱受繁重体力劳动的摧残。在描写战争与死亡的作品中，绝望的气息力透纸背。如《妇人与死去的孩子》中，盘腿坐地的母亲双臂环抱着逝去的小孩，孩子的身体几乎与母亲融为一体。母亲充量力量的双臂和埋在孩子胸前的头脸，母亲绝望地想要从死神那里夺回孩子，整个画面陷入压抑的一无所有的灰白背景。珂勒惠支这类题材构图中，人物的姿势与情态，有着圣母玛利亚哀悼基督的宗教般的力量。另一幅《死神与妇人》中，作为死神符号的骷髅紧紧反剪了母亲的双臂，而孩子却想从死神那里夺回母亲。死神以极小的形体和绝对的力量形成对比，突出死亡对于人的必然。母亲用力向前的双腿体现了她用尽最后的力量抗争，孩子上举的想抓住母亲的双手表现出弱小者的无助。这件作品以强烈的动态表现了力的较量，在一种危险的下一刻就要打破的拉据中取得暂时的平衡，犹如古希腊雕塑。

“珂勒惠支作品展”展览现场

珂勒惠支还有另一类创作数量极多的题材，就是她的自画像。大约有一百多件。她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画自画像，这些自画像精确地刻划了她的一生。她的自画像往往只刻画脸部，省略了服饰、背景等带有社会属性的内容。但她的表情却显露出她生命的背景。她的脸部总是沉郁的，似乎永远沉浸在痛苦之中，又似乎在思索，自画像犹如镜子般，反映出她的灵魂的写照。

中国现代版画从珂勒惠支那里吸取营养，在近百年来得到了长足的发展，自成现代艺术一个重要的分支体系。透过珂勒惠支的作品，我们能更加清晰全面的理解中国现代版画走过的近百年道路。珂勒惠支对中国现代版画有着如此重要的意义，回望几十年来，虽然近十年对珂勒惠支作品讨论与展示有所增加，但我们对珂勒惠支创作的展示、了解、讨论、研究，相对于她对中国现代版画的意义来说仍然是不够的。

因此，通过策划更加全面的珂勒惠支作品展，让中国观众更多了解珂勒惠支，理解她的作品和精神，理解她对世人的同情与爱，理解她的打动人心的技法，既是出于对所受润泽的敬意，也为再次从中获取力量。这就是展览的意图和意义。

“珂勒惠支作品展”展览现场

本次展出作品包括她具有代表性的《织工起义》、《母与子》、《被压迫者》、《反抗》、《死神与女人》、《耕夫》、《磨镰刀》、《德国的孩子正在挨饿》、《自画像》等。反映无产阶级生活及斗争的织工题材、农民战争题材、战争与死亡题材都在本次展览中得以呈现。展览作品50余件，可全面反应珂勒惠支创作的各个时期及所有题材类型的状况，从中梳理出艺术家的创作历程。依凭展出作品，基本可以帮助我们较为系统地理解艺术家及她的艺术精神。